川久保玲说,“我每天都会生气,每天晚上都会努力工作。这是我现在最起码能做的事情。”
作者 | Drizzie
四十年前,日本设计师在等级森严的巴黎高级时装界硬生生撞开一个口子。
如此规模的结构性剧变再未重演,日本设计师在巴黎时装界偏据一方,一年两季与忠实受众见面。然而一则消息打破了这种平静,日本著名时装设计师川久保玲日前宣布,她的个人品牌Comme des Garçons和关联品牌Junya Watanabe、Noir Kei Ninomiya将不会参加2021春夏巴黎时装周,而是于10月19日至23日通过迷你秀或静态展模式在东京showroom发布新品系列。
这将是40年来川久保玲首次缺席巴黎女装成衣秀。
1973年,川久保玲在东京创立品牌,并于1981年首次征战巴黎,很快就以时尚破坏者的姿态,获得时尚权威中心巴黎的承认。2017年,川久保玲个人回顾展在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举行,使其成为第二位在大都会博物馆举办回顾展的在世时装设计师。
Comme des Garçons 2020秋冬系列
除了个人设计成就之外,川久保玲在当今时装界不可撼动的地位在于,她与丈夫、商业伙伴Adrian Joffe共同建立了一个另类版本的独立奢侈品集团,以及买手店Dover Street Market。
她的徒弟Junya Watanabe以实验性时装建立了自己的忠实消费者,曾担任川久保玲助手的Noir Kei Ninomiya则以高超剪裁技艺著名。此前名声大噪的俄罗斯设计师Gosha Rubchinskiy、Undercover设计师高桥盾等都受到川久保玲的发掘和提携。
这些关联品牌通过Dover Street Market快速打入时尚界,商业通路找到自己的忠实消费者,而Dover Street Market也成为年轻设计师最渴望征服的阵地,因其既象征了来自权威的专业认可,也保证了销量。在巴黎Colette成过去时的全球后买手店时代,Dover Street Market已是罕见维持商业成功的买手店,且后无来者。
可以说,川久保玲的决策不仅关乎一个设计师品牌Comme des Garçons,更关乎品牌近20个产品线、多个孵化品牌,以及一个拥有6家门店的买手店品牌,牵动着众多设计师的命运。
与川久保玲缺席相对的是,在经历了半年停摆后,很多品牌却决心在这一季回归正常。据时尚商业快讯,即将于9月28日揭幕的巴黎时装周共有88场活动,为期9天的时装秀将由日本设计师品牌Mame Kurogouchi开场,Louis Vuitton则于10月6日压轴出场。此外,Dior和Chanel也已确定在符合安全要求的前提下举办时装秀,Saint Laurent则将通过线上发布。
一如川久保玲的神秘作风,品牌并没有透露缺席时装周的原因。但如果将川久保玲这次的逆势而行视作一次“暂停”,或许是对其最大的误解。
事实上,近期川久保玲的动作十分频繁。据悉,Dover Street Market(简称DSMP)日前已将纽约设计师品牌Vaquera和Jean Paul Gaultier的门徒Victor Weinsanto纳入旗下。
Vaquera由Patric DiCaprio、Claire Sullivan和Bryn Taubensee创立。今年2月,Vaquera在纽约Dover Street Market为2020秋冬系列举办了特别活动,预示着这一最新合作。正式合作后,DSMP将帮助Vaquera生产和分销约一半的2021年春季系列,并分销其高级定制作品。
目前DSMP旗下已有的5个来自全球各地的新兴品牌,包括Paccbet、Youths in Balaclava、Liberal Youth Ministry、ERL Eli Russell Linnetz和Honey Fucking Dijon,它们在品牌开发、生产、代理和分销方面都享有来自DSMP不同程度的帮助。
Dover Street Market已成为全球罕见维持商业成功的买手店,且后无来者
DSMP由Comme des Garçons全资拥有,它并不拥有其旗下品牌,而是帮助培育原创产品,为其提供法国、葡萄牙和土耳其等地的生产供应链,这些工厂一般用于生产Comme des Garçons的一些产品线。
正如川久保玲和丈夫Adrian Joffe早前所做的事情一样,Dover Street Market不仅在创意上为年轻设计师提供平台,更重要的是为其打通商业道路。
与此同时,Dover Street Market还宣布将于2021年开设全新的概念店铺Dover Street Trading Market,成为继Dover Street Parfums Market后第二个Dover Street Market旗下的概念店铺,该店铺初步选址与Comme des Garçons巴黎旗舰店同一个院子里的零售空间。
令人意外的是,Dover Street Market计划将其全权交给上述这七个DSMP旗下品牌,聚焦这些更加年轻的新锐设计师与品牌,通过Comme des Garçons的吸引力为这家新店导流。Adrian Joffe认为,“有必要采取灵活开放的态度,以各种方式帮助人们。”这对于疫情后的设计师品牌而言,无疑是一剂强心针。
在Adrian Joffe以巴黎为主战场,帮助年轻设计师相信未来的同时,77岁的川久保玲定居东京,更多地内省自己的创作。日前她在邮件采访中与著名时装评论人Cathy Horyn分享了一些关于创作的最新想法,这也是近年来川久保玲的罕见发声。
这次采访证实,与所谓“缺席”和“暂停”相去甚远的是,川久保玲一刻也停不下来。“我强烈地担心,一旦我从创作工作中休息一刻,我就无法再回到那里,我就无法再前进了。”她写道。
川久保玲的丈夫Adrian Joffe担任Comme des Garçons集团CEO,负责除设计以外的事务
她在邮件中表示,疫情发生后,Comme des Garçons每天都有30%的员工上班,在遵循政府要求的同时维持公司的运转。她每天从清晨开始上班,继续从事创作和处理公司行政事务。“创作意味着无论你身处何地,无论你处于何种境地,都要一直寻找新的东西,这就是事实。”
“我从来没有想象过,也没有想到这种全球形势会出现。我感觉自己的人生至今所建立的东西一下子就消失了,我必须从头再来,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来挽回损失。只有重新开始工作才能前进,没有别的办法。”
川久保玲最担心的是,在疫情之后,人们很可能会顺应在自己的舒适区内生活,这会使人们无法前进。”要想创造时尚和艺术,我们需要有一颗反叛心,要和别人不一样,要放飞自我。”她说,“我想做的衣服必须让人去思考、去寻找、去同情、去努力穿。”
她认为,时尚产业之所以脱离稳定的轨道,是因为向拜金主义投降,受到大众传媒的影响,而大众传媒也被拜金主义所控制。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局面,是因为忘记了花时间做好东西的价值,忘记了创作新东西的重要性。我们必须返璞归真。
“我们生活在一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欣赏多样性的时代。我们必须认可并从不同的风格和品味中找到价值:可以不用多想就能穿的简易衣服、低价的衣服、振奋精神的衣服、制服、毒药般的衣服等等。我希望媒体能大力打击对金钱的崇拜,支持多元化的思想和价值观。”
不同于Gucci的Alessandro Michele等设计师通过将时装秀减半来重新找回创作激情的方式,川久保玲一直实行一年两场秀的模式。她在采访中强调,“我们经营的是一个稳定的、扎实的生意。”
事实的确如此,据2018年披露的数据,Comme des Garçons销售额同比大涨30%至3.2亿美元。另有数据显示,Dover Street Market于2004年开业,投资为100万英镑,年销售额在500万英镑左右。得益于Comme des Garçons 2017年推出的Met Gala主题,Dover Street Market 2017年整体利润增幅达35%,其中银座和伦敦店增速最快,而纽约门店仅用了三年时间便实现盈利。
Adrian Joffe曾指出公司没有高昂的广告费用,也不存在股东压力,并不需要制定年利润大幅上涨的目标。Comme des Garçons也不会遵循时尚奢侈品集团的全球扩张模式,而是将按照自己的步伐进行布局。
与任何一个商业化的奢侈品集团不同,Comme des Garçons始终受到创作本能的驱动,并以己之力为更多人的创造辟出了一个避风港。“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和荒谬。我把这种愤怒的能量投入到创作中。我每天都会生气,每天晚上都会努力工作。这是我现在最起码能做的事情。”
在这篇采访中,川久保玲重申着创新的价值,这也是当下她感到愈发紧迫的原因。在四处弥漫的末世情绪中,时装设计师或许是最有可能振奋人心的创作者,因为时尚兼具创意与功能的特殊属性,使它比艺术离日常生活更近,也离人群更近,更能够在危机之中展现韧性。
回想疫情之前的那段平坦时期,人们可能只感到时尚业的贫乏无趣和创意枯竭,反而当危机来临,创意迎来了最被需要的时期。在最艰难的时候,创意就是解药,而川久保玲的存在便是当今年轻设计师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