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品拍卖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
作者 | 陈汇妍 编辑 | Drizzie
寒冬之际，与奢侈品集团一样遇冷的还有拍卖行。
据时尚商业快讯，佳士得拍卖行2023年的总销售额为62亿美元，较2022年创纪录的84亿美元猛跌25%。
虽然该公司私人洽谈的业务同比增长5%达12亿美元，约占总销售额的20%，但仍旧无法抵消其艺术品和奢侈品拍卖销售额下降约30.5%的影响，后者最终录得全年50亿美元的成交额。
拍卖总额的下降受到单个系列缺席的影响。去年，由佳士得拍卖的Paul G. Allen系列作品总成交额超过16亿美元，直接推动该年艺术品和奢侈品总成交额达到84亿美元。因此，今年佳士得美洲地区的拍卖销售额下降了43%至25.7亿美元。
然而即使排除这一偶然性事件的影响，佳士得美洲地区今年的拍卖总成交额仍然下降了12%，欧洲、中东和非洲总成交额则下跌9%至16.5亿美元，亚太地区录得4%的跌幅至8.05亿美元。
在佳士得的年终总结中，首席执行官Guillaume Cerutti承认受到市场诸多挑战影响，该公司的拍卖销售额有所收窄。
显然，全球拍卖市场正面临一场来势汹汹的寒潮，受到波及的自然不止佳士得。
根据另一头部拍卖行苏富比近日公布的2023年度销售数据，该公司的全年综合销售额达到79亿美元，较2022年创纪录的80亿美元略有下滑，其中，私人洽谈的成交额增长7.9%至12亿美元，而拍卖成交额则微跌至65亿元。竞标总人数则创历史新高，比2022年增加了11%。
来自行业研究机构的数据更直观地反映出全球拍卖市场的增长放缓。追踪全球艺术品销售数据的Art Tactic最新发布报告显示，2023年菲利普斯、苏富比和佳士得的拍卖总额为112亿美元，较2022年下降了19%。
与此同时，三大拍卖行成交额前十大艺术品的累计销售额从2022年的11亿美元大幅下跌近50%到2023年的6.6亿美元，加价低于5000万美元的作品达4件，远高于历史数据。
全球拍卖市场正面临一场来势汹汹的寒潮，头部拍卖行总销售额录得不同程度下滑
不过与全球拍卖市场下行形成对比的是，奢侈品拍卖销售额却持续上涨。
苏富比数据显示，2023年奢侈品拍卖销售额上涨4.1%至22亿美元，连续第二年突破20亿美元大关。
在佳士得于去年年底举办手袋及配饰的秋季拍卖会中，197个拍品中共有186件成交，成交总额为5498.64万港元，同比大涨20%，几乎是春季拍卖成交总额的两倍，年度成交总额录得1.54亿港元，创下全球历史最高纪录。
数据显示，本次拍卖会成交率达94%，过半数拍品成交价超最高估价。其中成交价最高的是白色喜马拉雅25公分钻石柏金包，成交价为277.2万港元，约合人民币254万元，首次同时现身拍卖场的象征初雪、午夜、白天和夜晚的四色“小房子”铂金包悉数售出，成交价在126万港元至201万港元之间不等。
佳士得于去年年底举办手袋及配饰的秋季拍卖会成交总额同比大涨20%
艺术品成交额的下滑，和奢侈品成交额的上升，分别对应着拍卖市场需要面对的宏观波动，和正在经历的行业变革。
在分析人士看来，收藏品市场集体规模的收窄，与全球高净值人群的财富缩水，以及在不确定性日益增大的宏观环境中愈发谨慎理性的消费习惯有关。
尽管作为实物资产，收藏品通常比股票等传统市场工具更能在市场波动时期有效对冲通胀，不过在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的背景下，拍卖行也将无可避免地受到来自市场的无差别攻击。
地缘政治局势紧张、能源危机、通胀加剧、利率飙升等因素导致富裕人群的消费信心持续减弱。
据富裕消费者研究公司ACRC2023年的最新调查发现，美国赋予消费者的财务信心指数从6月的64.2分下降到10月的55.6分。根据麦肯锡分析信用卡数据获得的报告，美国高收入消费者群体的支出在去年大部分时间都在下滑。
但相较其他地区，中国市场已然在全球需求降温中表现出了更强的韧性。佳士得数据显示，2023年来自中国内地的新买家增加了30%，他们在全球新买家的消费总额中贡献最大。
在亚洲迎来成立50周年的苏富比也在亚洲市场录得10亿美元的销售额，连续第三年突破10亿美元大关。苏富比全球艺术品董事总经理Sebastian Fahey表示，与市场猜测相反，来自中国大陆的消费者在全球拍卖会中的渗透率持续上升。
为抓住亚洲市场机会，苏富比预计于2024年下半年在香港市中心开设苏富比之家作为全新展览空间。去年5月，上海苏富比空间于苏州河畔落成，总面积约为2000平方米，提供多种形式的线下体验和文化服务，成为综合性收藏生态空间和文化社区。
此前，苏富比和佳士得纷纷开设微信小程序，并通过各主要社交媒体平台官方账号进行拍卖会直播。
据悉，在苏富比小程序中，用户在完成认证后可查看拍品详情和状况报告，并直接参与竞拍。苏富比中国区董事总经理钱进在去年年初接受采访时还透露，公司计划在直播里加入中文同步讲解，让人们更好地了解拍卖会的实时情况，“苏富比Buy Now即时收藏”平台也将引进中国市场。
图为上海苏富比空间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疫情期间高净值人群对收藏品需求的激增也导致2023年成为峰值过后的低谷期。数据显示，苏富比和佳士得在2022年的全年累计成交额均刷新历史纪录。
去年上半年由苏富比和Art Tactic合作发布的第二版《苏富比洞察报告》指出，自疫情爆发以来的三年中，成交额超过100万美元的艺术品价值出现了异常增长，并将这一增长归因于在不确定时期拥有重要藏品的吸引力。
与此同时，来自部分投资者的投机活动也推动拍卖市场在过去三年中出现大量的价格泡沫，因此目前部分藏品的价格回落也是对此前过高成交价的纠正。
奢侈品拍卖潮亦为前几年创纪录的成交额添了一把火，但在去年全球收藏品降温的背景下，这把火却依然越烧越旺，点燃这一趋势的正是新生代藏家。
Sebastian Fahey坦言，奢侈品已经是年轻藏家和新买家踏入拍卖行的第一站。
这一观点同样也在佳士得公布的数据中得到验证，在佳士得2023年手袋及及配饰秋季拍卖会中，有70%的买家为千禧一代，该数字在去年同期仅为40%。
头部奢侈品牌价格和购买门槛的水涨船高被视为奢侈品拍卖潮的客观因素，而年轻消费者对传统收藏品兴趣的减弱，及对具有独特性和稀缺性的奢侈品的青睐也是导致奢侈品在拍卖会上出现频率越来越高的重要原因。
奢侈品已经是年轻藏家和新买家踏入拍卖行的第一站
在传统奢侈品之外，球鞋、滑板等具有潮流属性的商品也因年轻人展现出的不同以往的收藏价值判断体系，而在拍卖市场中得到积极反响。
本月初，在苏富比举行的The One专场拍卖中，篮球明星乔丹NBA生涯六次夺冠分别穿着的六只球鞋套装“王朝系列珍藏”，以803万美元的高价成交，创下全球球鞋拍卖的成交纪录，在乔丹体育纪念品成交价中仅次于1998年《最后之舞》赛季的NBA总决赛第一场球衣，后者曾在苏富比以101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成为拍卖会上售价最高的比赛穿着体育纪念品的称号。
去年9月，苏富比还与瑞士手表和珠宝零售商宝齐莱达成合作协议，将在后者的苏黎世精品店内开设一个专门区域，发售二手奢侈品，涵盖手表、珠宝、手袋、运动鞋和街头服饰等，以拉近与年轻消费群体的距离。
篮球明星乔丹的六只球鞋套装“王朝系列珍藏”以803万美元的高价成交
值得注意的是，Sebastian Fahey在最新采访中表示，尽管公司仍将在奢侈品拍卖领域进行投资，以挖掘其巨大的增长潜力，但艺术品仍然是其销售业务的核心。“我们在奢侈品销售中吸引的新藏家已经开始将目光投向艺术品。”
换而言之，奢侈品拍卖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在举办为年轻藏家定做的专场拍卖会，来适应重塑行业形态的市场新趋势的背后，是拍卖行在消费群体的迭代下，吸引更多新买家的根本意图。
根据巴塞尔艺术展和瑞银集团发布的《2022年环球艺术收藏调查报告》，高净值藏家的年龄结构已经日趋年轻化。
婴儿潮世代占比的下降，X世代和千禧一代的主力接棒，以及Z世代的入场，是该趋势的三个重要切面。
据苏富比报告，自2018年有数据记录以来，X世代去年首次超过婴儿潮一代，成为苏富比100万美元以上市场上最活跃的竞拍者，占比超过40%。而20岁及以下的Z世代买家数量创历史新高，比2022年高出35%。
苏富比美国腕表部负责人Geoff Hess在接受《财富》杂志采访时直言，30岁至40岁的消费者目前是苏富比的主要买家，同时，30%的腕表拍品则被30岁及以下的藏家收入囊中。
同为三大拍卖行的富艺斯则透露，2023年全年所有拍卖的买家有近半为富艺斯新客户，千禧世代与Z时代年轻藏家占全球拍卖买家三成。
在全球所有市场中，亚洲市场的新世代买家增长最为迅猛。据佳士得数据显示，2023年亚洲秋季拍卖中千禧一代买家数量较2022年同期增长近30%。全年来看，首次参与佳士得拍卖的亚太地区Z世代买家更是同比上涨了一倍以上。
年轻藏家的入局一部分得益于拍卖在社交媒体上日益上涨的曝光度，以及明星藏家的加持。
在小红书上搜索框中输入拍卖会，共有十几万条笔记，包括佳士得、苏富比在内的不少拍卖行都开通了社交媒体官方账号，前者在小红书的粉丝数已逼近40万。周杰伦、关之琳、陈柏霖等多位明星也在近两年与佳士得和苏富比合作策划专场拍卖会，显著扩大了拍卖的社交媒体影响力。
为进一步在市场下行周期吸引更多藏家入场，苏富比于本月初对收费方式进行了40多年来最重大的改变，将简化对买家和卖家的收费结构，引起业内外广泛关注。
从公开信息来看，苏富比的重要调整包括降低由买家支付的酬金，豁免此前由买家承担的营运附加费，推出标准化佣金费率，并发布为买家及卖家双方提供零行业术语的价目表，和方便简易的新收费模式使用指南。
这是苏富比的拍卖佣金在经历了约40年的上升趋势后的首次下调，被视为是扩大总体成交额的提振剂。有相关人士直言，佣金的减免将让更多藏家从此前价格更具竞争力的内地拍卖市场转向苏富比。
截至目前，佳士得暂未对苏富比佣金调整策略有任何表态，此前两大巨头的数次佣金变化基本维持在同一步伐。
奢侈品不是拍卖行的救命稻草，买家才是这门生意的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