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巅峰到谷底，Renewcell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
作者 | 康博涵、Drizzie
话题光环无法给可持续时尚初创企业许诺一个未来。
据时尚商业快讯，由于融资失败，瑞典纺织品回收公司Renewcell日前申请破产，引发行业的广泛关注。董事会表示已同两大股东H&M与Girindus、欧洲投资银行以及其他利益相关方就融资问题进行谈判，但并未达成一致解决方案。
值得关注的是，该公司在发现市场对其回收原材料的需求远低于预期后，于去年11月开始重新审视公司战略。12月，该公司刚刚从包括其最大股东H&M在内的投资者手中筹集了1000万美元的短期资金。但不到三个月过去，情况已经急转直下。
2021年，Renewcell曾被《Fast Company》评选为最具创新力的公司，从巅峰到谷底，仅仅用了两年的时间。Renewcell公司申请破产的消息对可持续时尚而言堪称噩耗，它的失败挫伤了从业者的信心。
Renewcell董事会主席Michael Berg表示，这个消息对环境、我们的员工、股东和其他利益相关者来说都是悲哀的一天，它证明时尚产业缺乏领导力和变革动力。
融资困难是环保类初创企业当前面临的最大难题。
2023年7月，位于美国加州的Bolt Threads同样因为融资失败而被迫停产。该公司致力于将革命性的菌丝材料Mylo™推向全球市场，吸引了lululemon、Stella McCartney和adidas等时尚和运动品牌客户。
作为第一批备受关注的可持续时尚初创企业，两家明星企业拥有令人瞩目的商业合作伙伴，但却先后中道崩殂，令业界对可持续初创企业的未来开始感到担忧。
Bolt Threads的CEO Dan Widmaier曾将融资失败的原因归结于投资者兴趣的转移以及通货膨胀。受疫情影响，投资者更倾向于投资风险更小、更加保守的领域。近年人工智能领域热度高居不下，并且伴随着ChatGPT与Sora的诞生，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投身该热门领域。
不过有观点认为，环保类初创企业发展遇阻更多来自于自身运营能力的不足。
在过去数年间，可持续材料一直是行业关注最为密切的创新领域。作为可持续材料领域的明星企业，Renewcell公司开发了将废旧棉纺织品回收利用的技术，将其作为粘胶纤维和莱赛尔纤维等纱线的原料。
图为Renewcell专利材料Circulose®
不过，可持续材料虽然引起了时尚从业者的兴趣，却迟迟没有完成商业化推广这一挑战。
在2023年第三季度的内部报告中，Renewcell已承认其销量低于预期的现状，原因为产品Circulose®在供应链中的流动速度远低于预期。根据内部报告，截至去年10月，Renewcell共生产了16000吨优质Circulose®材料，其中只有4600吨出售给了纤维生产商。
Renewcell 之前与纤维生产商签署的两份承购协议并未按计划实施，也是销量低于预期的重要原因。一方面Renewcell 推迟了材料的生产，同时客户方面也推迟了材料使用进程，导致将新纤维销售给供应链下游客户的计划也被推迟。
有分析认为，类似Circulose®的可持续材料并没有成为商家的优先选择，原因是可持续单品在消费者中并不讨喜。
至今为止，可持续时尚单品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意味着高价。
因为负责任的生产方式往往意味着成本的上升，品牌也需要对可持续卖点进行营销，进而增加了产品销售成本。这种现象不仅仅发生在奢侈品，许多设计师品牌也是如此，价格门槛已经首先将大部分消费者排除在外。据伦敦时尚零售学院的调查显示，有三分之一的年轻人表示不会为可持续时尚多付5英镑。
要让时尚产业价值链各个环节都具备可持续性，需要耗费高昂的成本。
回溯原面料并进行再转化，是环保面料成本昂贵的原因。让可持续材料在业界获得认可，关键在于确保产品过硬的质量，甚至在舒适度上要能够超越传统的天然面料。初创企业必须将大量的资金用于技术研发，包括对面料的结构、性能和持久性进行深入研究和实验，以确保其符合行业的标准和期望。
回溯原面料并进行再转化意味着高昂的成本
以丹麦鞋履品牌Ecco旗下皮革制造商Ecco Leather为例，发展至今，Ecco Leather在全球拥有由科学家、设计师和皮革工人组成的1750多名员工，每年开发1000多种皮革，包括名为Fused Leather的可穿戴透明皮革。
从农场到成品的可追溯性，需要大量的资金投资和转化工作，建立端对端的供应链，而这离不开大量人工运营。与快时尚品牌不同的是，可持续时尚企业提倡保证材料可持续的同时提供给劳动者公平的报酬和体面的工作条件，而这意味着支付更高的运营成本。
建立端对端的供应链离不开大量人工运营
在去年11月发布的第三季度内部报告中，Renewcell营业利润从5930万克朗下降至5050万克朗，净亏损达到9450万克朗，为了应对企业运行成本过高的问题，Renewcell在今年年初发布声明，称将裁撤25%的员工，以此降低人工和运营成本，预计每年将节省约3500万克朗。Bolt Threads则在2022年和2023年分别经历了两轮裁员，以降低运营成本。
然而诸多举措并未达到预期，Renewcell和Bolt Threads如今纷纷停滞的现状证明了内部成本管理能力不足的事实，特别是在供应链控制能力上的被动处境。
如何以更低的成本制造出高品质环保产品始终都是可持续时尚公司的突破点，然而现实表明环保初创企业在供应链管理与协调上难以迈过难关。
疫情期间诸多品牌受到地缘政治和航运问题的影响，品牌不得不采取应对措施，例如寻找替代供应商、调整生产计划、重新评估库存管理等，以应对挑战。时尚产业的供应链也曾遭到不同程度的中断，超出了品牌的直接控制范围。
当然，宏观环境的因素也不容忽视。虽然可持续时尚看似在几年之间成为了普遍实践和毋庸置疑的目标，时尚企业也纷纷公布了方法论与目标，一切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但近一段时间以来，随着全球经济承压，苦于挣扎的时尚品牌在事实上将可持续性放在更低的优先级上。
贝恩公司分析师早前预测，2024年全球个人奢侈品消费将出现更明显的放缓，在连续三年平均增长20%后，将出现中低个位数增长。此前Chanel等奢侈品牌均发出了增长放缓的预警。
Dior近期宣布推迟原定于3月23日在香港举办的时装秀。业内人士分析Dior此次大秀延期与经济增长放缓的趋势有关。Y/Project最近也以“不确定的时期”为由，取消了原计划于3月3日在巴黎时装周发布的2024秋季系列时装秀，并表示将把资金优先投资于未来的增长上，凸显出中小型品牌在奢侈品消费放缓的局面下所面临的严峻形势。
在诸多品牌节衣缩食的当下，对作为面料供应商的环保初创时尚企业而言，保持步调一致而不被大浪淘沙已成为奢望。
另一方面，快时尚行业的可持续转型问题一直未能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尽管快时尚品牌开始部分向高端化和品牌化转型，但为了防御快速崛起的电商Shein，它们仍然不能放弃低价策略。
Inditex最近扩大了旗下专注于Z世代消费者的低价品牌Leftie
据时尚商业快讯，Zara母公司Inditex最近在扩大旗下专注于Z世代消费者的低价品牌Lefties，品牌已在西班牙、葡萄牙、俄罗斯、墨西哥、卡塔尔和沙特阿拉伯开设了100多家商店。据市场研究公司Kantar预计，该品牌消费者数量已从2019年的350万增加至2023年的500万，逼近Shein的520万。
面对时尚产业模棱两可的术语、前后不一致的行动以及有目共睹的不团结，越来越多的投资者正在对可持续发展时尚行业变得更加警惕。
最显著的案例莫过于，2019年推出的《时尚公约》如今已经面临难以为继的处境。
时尚产业长期以碎片化和缺乏沟通的方式运行，而2019年横空出世的《时尚公约》一度受到瞩目，罕见地将数百个互为竞争关系的品牌联合起来，共同将可持续发展作为整体目标。该公约的参与者总数占到时尚产业的三分之一，被视作可持续时尚发展的重要里程碑。
然而，从去年设计师品牌Stella McCartney，到爱马仕、Selfridges等重量级品牌相继退出《时尚公约》，时尚产业短暂的团结转眼间面临土崩瓦解。
据悉，截至目前，仅有四成的成员在《时尚公约》开发的工具和研究的帮助下，制定了与生物多样性相关的目标，仍处于起步阶段。此外，《时尚公约》要求签署方每年向组织报告可持续进展，但成员大多选择性地公布部分数据，某些情况下甚至拒绝报告。
至于《时尚公约》要求的，应制定经核实的、以科学为基础的减排目标，仍有40%的成员未做出上述基本承诺。
一边是严峻的企业生存问题，另一边是不断恶化的环境。时尚行业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之间的关系，似乎从未如此紧张。
